出海阶段缩影

　　在上周刚刚结束的第135届广交会一期展会现场，有三家企业给小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一家是做激光焊接机器的河南企业。据负责人介绍，他们过去主要做国内生意，在同品类竞争中也有着不错的市场份额。但这两年，他们决定转向海外市场，从最开始的商品出海做起。

　　第二家是一家做汽车养护产品的企业，这是一家典型的外贸企业。据现场负责人透露，企业一年营业额能达到7亿元左右，而产品外贸与内销占比大约为7：3.在外贸做到一定份额后，这家企业在泰国办了工厂，以方便进一步推动外贸市场增长。

　　第三家是厦门一家打印设备企业。这家企业在国内有两千多名员工，产品已经销售到80多个国家和地区，过去几年产品出海所带来的海外营收能够占到总营收的20%。展位现场负责人告诉小巴，他们下一步是要在海外市场打出自己的品牌影响力，也就是做好品牌出海。

　　这三家企业，让小巴印象深刻的原因在于：一方面，今天大国贸易摩擦、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等问题，让出海和外贸这事儿变得不那么乐观。小巴这里有几组数据，2013—2021年，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年均增长5.4%。2022年这个数据是7.7%。2023年，增长数据是0.2%。但在这种外贸形势下，我们仍然能看见中国企业勇于出海，寻找企业发展新的增长点。

　　另一方面，中国企业出海的形式越来越多元，从中国外贸初级阶段的贸易出海(也就是产品出海)到新时代浪潮形式下制造出海、品牌出海。

　　这三家企业，其实是中国企业出海在不同时段的缩影。自本世纪初开始，中国企业在迈入全球化浪潮中，已经经历并正在经历的三次“出海潮”：从贸易出海到制造出海，进而完成到品牌出海的转变。

　　为什么要出海

　　过去一年被视作是企业出海的爆发年。2023年，中国汽车出口量超越日本，登顶全球第一;出海四小龙(指中国跨境电商出海四小龙，即SHEIN、速卖通、Temu、TikTok Shop。)改变全球电商市场格局;2023年，海关总署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有进出口记录的外贸经营主体首次超过60万家，达到64.5万家。2024年，出海依然是企业的风口所向。

　　此前，吴老师分析过中国企业出海的四个主要原因：

　　第一，规避关税壁垒。自中美贸易摩擦后，自2018年起美国对中国3300多亿美元产品加征25%和7.5%的保护性关税。今年4月17日，美国白宫网站宣布，计划对中国铝钢产品采取新的限制措施，将301关税提高至现有水平的3倍。短期来看，中美贸易关系短期内向好可能性不大，关税壁垒也可能会涉及到更多行业和产业。

　　第二，获取劳动力成本优势。2024年的今天，上海的月最低工资标准是2690元。而越南，最发达地区的最低月工资为496万越南盾，折合成人民币约为1410元，而其他地区的月最低工资更低。近些年，因为劳动力成本等优势，东南亚似乎正在成为下一个“世界工厂”。但我们需要认识到一个问题：无论是过去的中国还是现在的东南亚，劳动力成本优势在企业出海的考量会是短期性的。未来，数智化将解决生产、运输等生产环节中绝大部分的劳力成本问题。

　　第三，因为配套工厂迁移海外，很多企业需要跟着去。去年，特斯拉宣布要在墨西哥新办第五座超级工厂。随后有相关人士透露，为了在墨西哥建立完整的供应链体系，特斯拉鼓动不少中国供应链企业前往墨西哥投资建厂。目前，已经有多家国内的生产商已经在墨西哥开始设立办公点和工厂。

　　第四，开拓海外市场。在过去几年里，吴老师在谈及企业出海时，频繁提到一个关键词：降维打击。意思是说当下，企业在中国的发展愈发”内卷“，各个行业都在打“价格战”，无论是大型企业还是中小企业，盈利在减少，生存空间被压缩。但在中国之外，却有一些国家，例如东南亚、非洲、拉丁美州等地区的国家，如同十几年、几十年前的中国，有很大的盈利增长和市场发展空间。出海，也就成了许多企业寻找下一波增长极的出口。

　　总结来看，企业出海往往是多方面、多节点、多因素的考量。在过去近二十年发展过程中，中国企业出海早已不再是贸易初期的小工厂、代工厂的新手村，而是已经走进了“打怪升级”的下一步，在新一轮全球化浪潮中，中国企业要逐步建立起战略性、全球化、国家化的出海能力。

　　绕不开的心结

　　在过去一年与企业家们的对话中，我们发现，“风险”是企业和企业家们谈论出海时绕不开的“心结”。

　　重庆一家机电企业负责人告诉我们，当意识到企业在国内市场份额和利润空间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时，出海往往是企业的不二选择。但出海不是拍脑门子的决定，企业出海的不确定性和未知性将带来极大的风险考量。

　　近几年，他所在的企业也在谋篇“制造出海”，即把国内工厂或者供应链部分转移到海外。但是这与商品出海相比，前期准备要慎之又慎。这几年，他们先后考察了越南、墨西哥等国家，但最终都没有能够顺利落地工厂。在考察越南时，因为关税、土地成本等问题选择放弃，而墨西哥又受到当下美国选举的影响。

　　在过去一年，我们也在和东南亚各国出海的企业家和商协会的沟通过程中，总结了企业出海的三个重要风险考量因素。

　　首先是地缘政治性风险。以红海冲突为例，2023年年底，红海事件爆发后，不少航运为避开红海航线，被迫绕道非洲好望角，这直接导致航运时间和金钱成本双重上涨。此前有媒体数据显示：从东亚到欧洲航线，红海事件大概造成约47%的玩具、40%的家电产品和服务运输受到影响。

　　其次是合规风险。出海对企业来说，它将会面临陌生而复杂的营商环境。过去两年，多国政府及平台相继出台相关法规，从印度的大力打击到欧盟GDPR的严厉处罚，从应用商店的海量下架到电商平台的大规模封号，波及范围广、处置力度空前，对跨国公司监管重点围绕着“安全”这一关键词。这也要求企业出海时，要搭建一个合法合规的海外架构体系，有效应对海外合规风险。

　　第三是管理性风险，这指的是企业出海还要应对和突破文化差异。企业出海能否实现较好的跨文化管理融合，将是关系着企业出海的成败的重要原因。

　　总而言之，中国企业犹豫出海的痛点之下，是对出海不确定性的担忧，是出海风险考量下的谨慎前行。如何在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也考验着中国企业在全球化时代的韧性与定力。

　　生而全球

　　在过去45年里，全球化让中国企业获得了极大的利益。时至今日，全球化结束了吗?这个问题，吴晓波老师此前就下过论断，他说：

　　“2024年，新一轮的全球化才刚刚起步，它将比过去40多年的全球化更加丰富。”

　　如北大周其仁教授所言：“制造业非常像游牧业，从来就是走的……中国制造哪来的?全是走来的，我们改革开放以后，香港地区来，韩国来，日本来，欧美来，都有这个过程。然后我们现在起来以后，水杯子满了，它就会外溢。”

　　在广交会A馆3.2区，我们观察到了广交会最气派的一面。

　　黑色的四方钢架让展位再抬升一个高度，整个展位空间分为上下两层，二楼是招待区，方便客商们饮茶谈事。一楼是展示区域，地面专门用黑色的砖板铺满，空调、电视机、洗衣机等家用电器秩序排列。LED显示屏形成展位格挡，画面简约又高级。创维展位上方，约60米长的折叠显示屏高挂，一条金红色的龙在飞舞。

　　小巴在广交会现场拍摄图

　　这一区域展位中的企业，例如美的、海尔、创维、海信等，多是本世纪初就布局“海外”，如今已是全球化的跨国大公司。它们代表了中国初代出海企业的形象和底气。

　　我们如果将本世纪前二十年的企业出海视作是老品牌、大企业在全球化视野下的超前布局。那么2024年，出海将会是中国中小企业融入全球化浪潮的风口，但或许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风口。

　　表面上来看，过去五六年时间里，大国贸易摩擦引发的地缘政治、供应链安全等问题和风险，是企业出海突然加速的主要原因。但从更长的时间维度看，企业出海增速实质上是全球第四次产业转移的车轮终于开到了中国企业的厂门口。

　　这样来看，对中小企业而言，出海“迫在眉睫”形势之下也能“危中有机”。把握危机中的机会，是企业出海前必做的功课。

　　结合过去一年我们对中国企业出海的观察，以及与企业家的对话，我们总结了企业出海前期需要关注的重点问题与趋势把握。

　　第一，要能够感知全球化浪潮的风向与国际经济趋势变化。企业出海不是在真空地带里单打独斗，而是融入全球化网络中的节点、链条。风吹草动间，都隐藏着企业发展的“机”与“变”。

　　第二，要理解中国制造企业在新一轮全球化中的使命与转变。中国制造早已不是外贸初期的代工厂、加工点，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企业要把准中国中新的全球化时代里的定位。

　　第三，要明确企业出海生命基因的转变，如果将00后认作是互联网时代的“原住民”。那么今天，所有的企业将是全球化时代的“原住民“，企业再也躲不开全球化的浪潮，每个人都是航海家。

　　在“生而全球”的商业大航海时代，中国企业“谋局”出海，是形势之变，也是主动之举。在大变局的时代，中国企业家们仍然保持着积极拥抱变化和主动革新的信心和定力，努力跨越中国经济的“第三个周期”，努力骑到新世界的马背上。